年春夏之间,在祖国的南岛上坚持23年艰苦卓绝斗争的琼崖军民,进入了夺取全面胜利的最后时刻。
根据军委关于“争取于春夏之间解决海南岛问题”的重要指示,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渡海作战部队迅速集结雷州半岛。琼崖区党委领导全岛党政军民,全力以赴,投入迎接大军渡海登陆的各项准备工作。
3月6日,第四野战军四十军一一八师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在琼崖纵队第一总队的强有力接应下,于儋县白马井镇西海岸首次潜渡登陆成功。
之后,又接连发起几次潜渡,获得胜利。到4月上旬止,我四十军、四十三军共有八、九千人先后胜利登陆,大大加强了岛上的斗争力量。
国民党琼崖防卫总司令薛岳苦心经营的、以他别名命名的所谓陆海空立体防线——“伯陵防线”的彻底崩溃,已指日可待。
4月10日,第五总队在崖县马岭地区成功地伏击了敌军车队,缴获一批武器和物资后,撤到根据地休整。正当同志们为庆祝胜利而聚餐时,总队部收到了一份,“十万火急”的电报:
我野战军主力共8个团,定于本月17日在临高角一带海岸登陆。现命令你部率6团和4团(欠一个营),务于16日拂晓前占领修县王五镇,以吸引、牵制那大一带敌人,并切断白马井向东增援之敌,策应野战军主力登陆作战。
总队部的领导同志阅过电文后,为野战军的大规模登陆作战,海南岛即将解放而欢欣鼓舞,人人喜形于色。
琼西是野战军渡海登陆的重点地区。大家都预感到,这次北上的使命是十分艰巨而光荣的。总队党委召开会议,立即做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个极其光荣的任务,为渡海野战军的胜利登陆创造有利条件。
一个半小时后,潘江汉和林豪副政委率领6团和4团两个营踏上了向北的征途。5团则继续留在昌感、乐东、崖县一带活动。
兵贵神速。为完成这个历史重任,第五总队日夜兼程,向指定目标疾进。队伍经过乐东,昌感两县,于14日早晨来到儋县西部著名海滩——海头镇。
五总队主力在儋县西海岸的出现,给敌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五总队此举,是接应在排浦至海头一带海岸登陆的野战军大部队。
于是,敌59师急忙从沿海据点调集正规军一个加强营,在地方部队配合下,阻挡我军向东边的王五方向前进。敌我双方在离海岸不远的山地上,发生了一场激战。
第4军59师师长薛仲述(右二)
9时许,潘江汉命令6团从走面迎击敌人,4团待战斗进入高潮时,从侧翼向敌后迂回,断其后路,发起突然袭击。6团一营首先抢占了高地。
这是一个很好的支撑点,如果敌人攻不下这个支撑点,就不能展开兵力向我进攻。因此,敌人正规军集中重兵,猛攻这个阵地。敌军首先用猛烈炮火轰击,炮声一停,敌兵在督战队的威逼下,象羊群一样没头没脑地冲上来。
我一营战士借着有利地形,顽强反击,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好几次冲锋。直打到10时许,双方仍在对峙着。
大约十数分钟后,几架敌机飞了过来。敌人以为有空军助战,又气焰十足地向我阵地进犯。这时,6团增兵配合一营迎敌,4团也派出部分兵力从侧翼袭击敌人。
在我军左右夹击下,敌人伤亡惨重,被迫撤出阵地,向海头方向退逃。我军乘胜一鼓作气,把敌人追赶到海头外围的敌军据点附近。敌人的堵截被打退后,部队绕过敌人的封锁线,继续向东边内陆出发。
王五镇位于修县县城新州南侧12华里,房屋高踞于拔地而起的土岗,新州至白马井和那火、大成至白马井的公路通过这里,具有一定的战略地位。
敌人由于防守战线拉得太长,顾此失彼,无法把正规部队派驻王五,这里只有十几名镇公所的兵丁“看家”。我部于16日凌晨抵达王五镇附近后,十几名兵丁迅速逃跑。
儋州王五镇文昌宫
总队部预料到我军在王五将面临来自白马井、新州、那大的敌人的攻击,三面受敌。尤为严重的是,那大镇是蒋军琼西守备区司令部驻地,驻有敌第四军军部。敌军根据自己的错误判断,将调集重兵沿着那大——白马井公路线,在白马井、新州两地守军的配合下,一齐向王五围击,以阻止我部向儋县西海岸运动。
面临这种情况,根据纵队司令部的指示,总队决定4团团长林侠君,政委吴以怀率领4团两个营驻守镇内,迎击从白马井、新州两地来犯之敌;
6团团长李贤祥、政委林鸿盛率领全团,在王五南边公路沿线的村庄、高地隐蔽,相机阻击来自那大、大成之敌。
总队指挥所设在镇内,直接指挥4团的战斗。
当下,总队及各团、营的政工人员都顾不上休息,配合地方干部发动群众运送粮食,组织担架队,做好战勤工作。
各营、连干部也抓紧时间进行战前动员。同志们坚定地保证:一定要守住阵地,拖住敌人,为了野战军的胜利登陆,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纵队司令部在收到五总队已占领王五镇的电报后,立即来电指示:“你部一定要固守王五阵地,将前往围击的敌人紧紧吸引、牵制,以减轻我接应部队的压力。拖的越长,你们的胜利越辉煌。”
果然不出所料,第五总队突然攻占王五圩,使敌琼西守备司令容有略大为恐慌,急急电告上峰。
琼西守备司令容有略
由于我40军渡海先锋营之前就是在白马井登陆,因此敌海南防卫司令薛岳也错误地认为,琼纵企图向白马井以西海岸展开,接应渡海大军主力登陆。
于是,敌人一方面加强白马井等沿海据点的防御力量,一方面调兵遣将,急忙向王五镇合围。
敌五十九师出动两个营的兵力,从白马井、新州两个方向朝王五疾进。上午11吋许,敌人抵达了王五外围。由于敌人一时尚未摸清我军的虚实,他们先组织小部队向我进攻,以试探我王五守军的实力。
我军早已做好御敌的准备,严阵以待。4团一营防守镇内街巷、路口,二营和总队机炮连在外围制高点,依托原有的工事,迎击敌人。
但为了不过早地暴露火力点,二营特派出一支小部队在前沿外围构筑简易工事,以火力阻挡敌人的推进。敌人被吸引过来了。
这时,总队指挥所向纵队司令部发报报告这一消息,并表示一定守住阵地,把敌人拖住不放,保证预期计划的实现。
敌人开始以排为单位向我阵地前沿运动,逼近我阵地。我守卫前沿阵地的战士,立即向敌人开火。敌人以为我是小部队阻击,一窝蜂地涌上来。这时,在市西头的炮楼里,机炮连架起水龙机枪,居高临下,配合前沿向故群射出一串串火舌。
火炮也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王五城外,完全被一团团烟雾和灰尘所笼罩。
敌人不甘罢休,又驱使士兵进攻。敌军端着长枪,机枪、冲锋枪,从东南,西南两侧轮番发起冲锋。4团团长林侠君、政治处主任黄涌,带领二营全体指战员沉着应战,集中所有的火力射击,手榴弹也劈头盖脑地向敌阵掷去。在机炮连的配合下,二营硬是阻止了敌人的突进。
二营营长邙家联是个很有心计的指挥员,激战当中,他带领一个排,绕过田坑,突然进行反冲锋,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扑向敌人一个班的阵地,将敌人全部消灭,缴获机枪1挺,步枪8支。
敌军多次冲锋不能奏效,又使不出新的花招,便下令暂停进攻,待机行动。
战斗打响三个多小时,敌师指挥部命令驻守白马井、新州沿海地区的正规军和地方部队继续增兵,敌人的总兵力超过了一个团。增援之敌一到,就以炮火轮番向我阵地轰击,摧毁了一些工事。
王五镇东边和西南防线告急。黄涌奉命带领4团两个连(欠一个排),冒着猛烈的炮火,抢占了西南边公路附近的土岗,抵御来自白马井之敌。
防守在街区的一营,则把大部分兵力拉到东边栅门及其两翼,迎击敌人。总队警卫连也出动参战。
这次,两路敌人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在发起新的攻势之前,敌军以六零炮、迫击炮交替轰击。一时间,枪炮声震耳欲聋,杀声四起。
六零迫击炮
忽然,一发炮弾落在总队指挥所,险些炸坏收发报机。为了保障在战斗中通信联络不中断,总队机要秘书符树森等同志,冒着随时被炮弹杀伤的危险,一直坚守岗位。
炮声一停,敌人就象发疯似的冲上来,我军此时已有80多人伤亡,一营副营长阵亡,形势越来越危急。但同志们牢记战前发出的“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拖住敌人”的誓言,无所畏惧地守住阵地,反击敌人。
总队指挥所的全体人员,以及4团的团、营政工、后勤人员,这时也都拿起武器,到各个战位参战。我军在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冲锋后,主动放弃前沿一些阵地,加强市区防战。
6团的任务是相机阻击从那大方面来的援故。他们奉命在大成至王五公路沿线隐蔽。
王五战斗打响后,6团与指挥所的联络中断,团长李贤祥听到王五方向枪炮声愈来愈密集,他凭自己多年作战的经验,判断从新州、白马井增援之敌已将王五包围,总队指挥所和4团可能处于危急之中。
李贤祥立即命令二营分兵两路,从王五东南、西南绕到敌人的背后,发起突然袭击。敌人一下子处于城内外的夹击之中,猝不及防,慌忙掉转头来招架。
由于6团的主动出击,敌人被迫停止了向城里进攻,解救了王五被围之危,我军继续坚守阵地。
大约下午4点钟左右,来自那大、大成的援敌出现在公路上。敌人这次调援的有一个团的兵力,一部分乘车,另一部分步行。乘车的敌军先到王五以南5公里处,便纷纷跳下车,气势汹汹地向王五疾进。
当敌人岀现在王五南边的小高地时,李贤祥团长带领埋伏在这一带的6团一营战士,从丛林、高地冲杀下来,象无数把尖刀插入敌群中,一下子把敌人打散了。
本来,这股援军是为了与新州、白马井米的敌军配合,把我王五守军死死困住。但是,他们目的尚未达到,就遭到我6团一营的猛然攻击。
他们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我军开火不久,敌人就慌忙收拢,就地迎战。不久,敌后续部队接连赶到,在公路上向6团一营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在敌我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向4团救援的6团二营掉转头来,从侧翼打击敌人。这样一来,敌人被我6团压到了公路上,无法向王五靠近。敌人进不得,又退不出,一场激战在公路两旁展开了。
这是一场白刃格斗。我们的战士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去与敌人拼杀,敌人横尸山野,斑斑鲜血把公路染红了。
激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吋。我们有的战士子弹打光了,敌人又象黄蜂一样涌过来,把他们压到一旁。但战士们没有后退,他们勇猛地向敌人扑去,与敌人扭打在一起。
就在6团战士与敌人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坚守王五的四团,听到6团在南郊打响了,立即整顿队伍,乘势从阵地出击,向西南方向的白马井援敌冲锋,将这股敌人赶岀了王五外围阵地。
在四、六两团紧紧配合下,敌人被分割、控制起来了。敌人欲打打不成,想跑跑不掉。这时,潘江汉暗自忖度:渡海野战军启航时间越来越临近了,我们能把敌人拖住一分钟,就能给渡海野战军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在敌我对峙中,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辉消失了,夜幕降临了。这天正是农历2月30,月亮昏沉沉地睡在地平线下,战场上一片漆黑,寒气逼人。敌军知道我军长于夜战,不敢贸然出击。敌我都停止了攻击,只有疏落的枪声,在空中呼啸,划破了春夜的宁静。
晚上10点多钟,来自白马井的敌军,不甘心失去阵地,又向王五发起了一次冲锋。但我四团早有准备,狠狠地给予回击,杀伤敌人10多名。
6团则继续严守公路两旁的高地、土岗,防备敌人乘夜突破防线。同时,选准时机,派岀小部队扰袭敌主力,把敌人拖住不放。
战斗过后,阵地上又恢复了春夜的静谧。然而,同志们都无心欣赏那些星光,蝉鸣,和野花的芳香组成的富有诗意的夜景,而兴奋地盼望着那扭转历史的伟大时刻一一渡海野战军大部队胜利登陆的到来。
敌人准备熬到天亮,重整旗鼓,把三路援军的阵地连成一片,倾尽全力发动新的攻势,死死困住王五,进而将我四团吃掉。
然而,黄梁未熟,美梦巳破。4月16日晚上,我人民解放军十二兵团副司令员兼四十军军长韩先楚,率领四十军6个团共1.8万指战员,分乘多只帆船,在雷州半岛启渡,在“琼纵”一总队与四十军先期登陆部队的强有力的接应下,于17日清晨在临高角登陆成功。
与此同时,四十三军多名指战员,也在副军长龙书金的带领下,于澄迈县才芳角一带海岸登陆。
这时,敌第四军才如梦初醒,发觉“共军登陆的地点不是在儋县西海岸,而是在临高、澄迈”,连声惊呼“中了共军调虎离山之计“,急急命令所部放弃对王五的围击,向东增援。
然而,他们的行动为吋已晚。渡海部队登陆后,立即与接应部队会合,冲破守敌的阻击,向目的地前进。围击王五的一部分敌军预感到我大军压境,眼看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便慌忙向西南方向逃命。
第五总队在海头和王五等地,先后吸引、牵制敌军共有一个军的兵力,完成了吸引、牵制敌军,策应野战军登陆作战的“十万火急”的光荣任务。
王五激战结束后,当队伍准备遵照前线指挥部的部署开赴临高、澄迈配合一总队和渡海大军作战时,纵队司令部电令第五总队轻装向西南挺进,阻击可能从乐东、昌感北上之敌。
第五总队马不停蹄,快速行军,于20日抵达昌感县八所一带。形势的发展比她们预料的还要快,守敌闻悉渡海大军大规模登陆成功,便弃城向南仓促溃逃。
纵队司令部又电令五总队主力火速南下,配合十五兵团四十三军一二八师在榆林、三亚地区追歼残敌,并堵截敌人海上逃路。
行进途中,战士们从无线电中收到海南首府海口市于23日解放的消息,这一喜讯宣告了国民党残匪吹嘘为“固若金汤"的“伯陵防线”终于全线溃垮了!
琼崖全岛的解放,已在旦夕之间。战士们欣喜若狂,纷纷鸣枪庆祝。他们满怀着豪情,以锐不可当之势,日行百多里,奔向最南端的榆林、三亚。
第五总队赶到三亚之前,黄荣海、相炜率领的四十三军一二八师从东路挺进南路,率先占领榆林军港,截住了敌人的海上逃路。
原先活动在南路各县的5总5团,配合师部分,包围溃逃经过崖县高峰乡的一个团敌军。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和开展政治攻势,敌团长率领全团官兵放下武器。五总主力终于在三亚与一二八师胜利会师。
随后,两支部队继续围歼小股、分散的逃敌,清剿残匪,并配合地方党政建立治安和生产秩序。五月一日全岛解放后,第五总队又在短促的时间里,基本肃清了昌(感)、崖(县)、陵(水)三县的残敌,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使命。
由于第五总队在王五镇的力战,成功牵制了敌琼西守备区一个军的人马,使其无法赶到临高角阻挡40军主力登陆。战后,韩先楚紧握第五总队总队长潘江汉的手,激动地说:“你们为策应大军登陆,立了头功!”